希希坐在二楼的楼梯上,守候着屋子的主人已经整整4个钟头了。夜幕逐步张开巨网,静静地把她裹进了阴郁之中,而要等的人一向还不见影儿。希希往门边靠了靠,用手把裙子拉丁拉,套住发冷的膝盖。
屋子里住着张奶奶的儿子、儿媳。张奶奶却一个人住在两条街外的旧屋子里。她有病,说是肺气肿,常常喘得睡不下去。儿子三番五次要接张奶奶过来住,而张奶奶却硬是舍不得离开那低矮陈旧的小屋。读小学四年级的希希恰好和张奶奶住一条街,常常一个人跑去帮张奶奶端水、做饭,或帮张奶奶带口信给她的儿子。这些日子,气候老在作怪,时而阴雨绵绵,时而酷热难当,张奶奶的气喘病又犯了。明天下午一放学,希希就急赶忙忙赶到张奶奶家,只见张奶奶斜靠在床头,双手按着胸口,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。希希忙着给她抚胸、捶背、喂药。吃了药,张奶奶安静下来,精神却仍然很差,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的。她把希希拉到面前,用微弱的声音吩咐希希赶快去把她的儿子叫过来,说有很主要很主要的事要交代。看着张奶奶严厉庄重的神情,希希突然之间生出了几分畏惧和惆怅:莫不是张奶奶预感到自己不行了……希希不敢再想下去,拔腿就往外跑。
希希一会儿就来到自己家门口,但她连家门都没望一眼就匆匆地已往了,只是来到“鲜味店”门口时,她才抬起头往里面瞥了一眼。希希家这几天没人,爸爸在外地工作,妈妈出差去了,临走时买了一沓米线票给她。希希很爱吃米线,一碗“三鲜”刚够她一餐吃完。平日希希都是在下午6点准时到“鲜味店”吃米线,明天只好推迟时间了。
希希赶到张奶奶儿子张叔叔的住处,零零星星已有几辆自行车“叮铃铃”地响着驰进大院。她三步两步跑到张叔叔的屋门口,敲敲门没有动静。奶奶说,儿子下了班还要去农贸市场买菜,兴许还得等一会儿。希希于是把肩上的书包卸下来来,坐在楼梯上做作业。这时陆续有下班的人拎着网兜从她身边走过,是谁说了一句:“哟,谁家的小孩这么用功啊!”希希埋着头只管写,不美意思答理人家,做完了数学又做语文,一切作业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,可要等的人依然没有踪影。
此时,整幢楼的气氛显明地活跃起来,录音机放出了音乐,厨房里传出锅、碗、瓢、盆碰撞的声音。谁家的阳台上飘出了干巴菌炒辣椒的香味。不知怎的,希希很快想到了那一碗“三鲜”。那一大撮绿绿葱花、白生生的豆腐皮、黄灿灿的肉丁,此时一古脑儿那么强烈地占据了她的脑际。希希口袋里有钱,她只需花半小时的时间就可以到大门口吃碗米线再回到这儿来,但她只咽了咽涌上来的唾液,脚却没挪动一步。此时她更心急火燎地盼望见到张叔叔的身影,她担忧张奶奶一定急坏了。
希希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有了一个念头:她张开右手掌,决定让“小小诸葛亮”来帮她算算张叔叔快来了没有:“我是小小诸葛亮,掰着中指来算帐。叔叔婶婶是否来到新街口?如果来到请你落在我的中指上……”希希认认真真地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着数,不多不少很终一个字恰恰落在中指上。希希高兴得拍着手跳了起来,他们既然已经来到新街口,那么很多10分钟就可以到家了。希希一次比一次更频繁地举起左手看她的电子表,甩了又甩,表仿佛停了,秒针半天不走一步……终于有10分钟了,她踮起脚尖,扶着栏杆向院子里张望,但那里此时却变得分外幽静,大部分的人都躲进自己的家,品尝着鲜美的饭菜,浏览着精彩的电视节目,谁也不愿送个影子到院坝里。希希又生气又失望:“诸葛亮、诸葛亮!怪不得老师讲这是迷信……”希希颓丧地坐到楼梯上,双手托着下巴,开始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数着“一、二、三,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不知过了多少时间,希希被一双大手轻轻地摇醒了,那双手暖乎乎的,和爸爸的一模一样。她赶忙睁开眼,站在面前的,正是自己等候多时的张叔叔。希希一面用两只小手揉着眼睛,一面仓促地站起来,迫不及待、结结巴巴地把要说的话一口气掏了出来。张叔叔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希希的头,用充满慈爱而又激动的声音说:“希希,我谢谢你!我代我妈谢谢你!刚才下班后我就和你婶婶一道去看我妈,并接受了一件特殊而又主要的义务……”
“什么义务?是不是奶奶她……”希希着急地问。
“不是不是,我妈的病是老毛病了,刚才你婶婶请医生来帮她老人家打了针,现在已经躺下了。至于那个义务嘛,我就照实通知你吧:明天是你的生日,妈要我今晚为你买好生日蛋糕、瓜子糖果,明天我们全家要和你一路过生日呢。喏,一晚上我们忙着办这件事,和你一样,饭都还没吃呢,下面,让我们一齐来共进晚餐吧!”说着他举了举手上的饭盒。
不知是高兴依然感激,希希的眼中一会儿就积满了晶莹的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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